月光如水。

忽然在队伍的后面，传来铁英的一声低呼：“苏曼，你……”

人们循声望去，但见清亮的月光下，苏曼骑在滚雪龙上。她深情地对着严铁英喊了一声：“铁英姐，再见了！”拍马就朝斜剌里冲去。

严铁英痛苦地闭上了眼晴，泪水刷地流了出来。她早就看出来苏曼窥破了自已的心思。苏曼现在就要代替她去做本该由她去做的事。

她在心里呼唤着苏曼的名字。

苏曼骑着滚雪龙出现在敌兵的面前。在月光下，滚雪龙嘶鸣着，跳跃着，就像凌空飞下的一条白龙，向着敌人的防线冲去。

“马，马，大白马！”隐藏在山坡上的敌兵见滚雪龙飞奔而来，惊恐万状。

“大白马！大白马！严铁英来啦！严铁英来啦！”敌兵呼拥着跑来跑去，如临大敌。

敌军官狂呼：“弟兄们，不可放过严铁英！打马！打马！打马呀！”

顿时，敌人的机枪吼开了。手榴弹“轰隆”、“轰隆”炸开了。过了一会儿，敌人又开始打炮了。炮弹在滚雪龙的周围爆炸了。

滚雪龙机敏地躲过射来的枪弹，三跳两跳就到了敌兵面前。苏曼抡起铁英的祖传宝刀，就像削萝卜一般削向敌兵，只听“卟、卟、卟”人头滚落的声音，只听“哎呀呀”接连不断的惨叫声……

苏曼杀得性起，竟然在敌群中打着来回，如入无人之境。

月儿沉下去了，天地间陡然一黑！

严铁英饱含泪水最后看了一眼苏曼远去的方向，回头低沉地命令：“王营长，出击！”

“冲！”王春光一跃而起，第一个向着村子里冲去。

“冲啊！冲啊！”战士们怒吼着，像一阵飓风卷上山坡。

“快跟上！快跟上！”黑暗中传来严铁英急急的催促声。

苏曼的这一惊人举动，霎时间牵制了无数的敌人。守候在鼓风口的五十九师一旅旅长钱万钧立马打电话到崔成。

崔成在第一时间就获得了如此重要的信息。他跳着脚命令钱万钧：“钱旅长，你告诉部下，捉住严铁英赏银洋一万，打死严铁英赏银洋五千。若是放掉严铁英，不管是谁，军法从事！”

钱万钧唯唯诺诺连连应答：“是，是！”

崔成志得意满地坐上太师椅，翘起个二郎腿，口里唱道：

“我站在城头观风景……”

…………

就在苏曼腾起滚雪龙的同时，在离严铁英约二百米的地方，苏曼的黄骢马也腾空而起，向着滚雪龙疾驰而去。

……滚雪龙在枪林弹雨中呼啸着、狂跳着，在它的蹄下已有无数的敌兵丧生。突然一发炮弹飞来，就在滚雪龙的腹下爆炸。

随着“轰隆”一声响，滾雪龙訇然倒下，就像倒下的一座山峰。骑在滚雪龙身上的苏曼冷不防被掀了下来。

她觉得天在旋，地在转。她想用大刀支撑起身子，可是她作了几次努刀，都是徒劳。她正要闭着眼听天由命，却见眼前银光一闪，有一骑飞驰而来。

“嗨！”马上的人仄着身子，右手伸长，一把抓住苏曼的腰带，把苏曼提上马背。她唿啸一声，黄骢马嘶鸣着腾开四蹄，如风驰电掣，眨眼间就跳出敌兵的包围圈。

黄骢马向着东方，一路奔驰，天亮后来到了一条小河边。

却说严铁英率领着部队连续冲破了国民党兵设置的五道关卡，来到了一座山前。

她正想带着部队冲过去，却不料被山上密集的枪弹阻住了。这个时候，部队元气大损，已经没有力气冲锋。

铁英心想：完啦！苏曼的命是白白被送掉了！

这时晨曦正起。在微弱的熹光中，周围显出模糊的山影。突然就在她们的前面，响起暴风雨般的枪弹声。

有一个声音在高喊：“冲啊！冲啊！”

这声音是那样熟悉。

这是幻觉。铁英不由得闭上眼晴。

好啦，这下算是革命到头啰！

“大姐！……”

似乎又不是幻觉？她睁开眼睛，却见李灿一脸笑容地站在她的面前。

“李灿，你……我这不是在做梦吧！”严铁英疑惑地问。

分明听到李灿答：“不是！大姐。”

严铁英一阵激动，头顶像炸了个响雷。她晕过去了。

李灿一把抱起铁英，把她放在一丛厚厚的的丝茅草上。他见铁英脸白得像张纸，身上的衣服已多处被炮火烧焦，露出雪也以白的肌肤。

李灿赶紧叫来王芬。

他刚才看到了王芬。王芬也是一脸疲惫。王芬和宝义在一起。王芬就是由宝义背着。这是严铁英下的死命令。宝义也是无可奈何。

听到呼唤，王芬过来了。她给铁英号了脉，吃了点药。她对李灿说：“李连长，铁英姐需要一副单架，她现在是不能再走路了！”

“很是。”

李灿吩咐小雷子去弄担架。然后他对宝义说：“宝义，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你铁英姐和王芬，不许有丝毫闪失。”

“是，姐夫。”宝义嘟着嘴说。

宝义对铁英要他保护王芬一直不乐意，几次要放下王芬去搀扶铁英，都被铁英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住了。但他就是不离铁英左右，他背着跑不动的王芬还是不离铁英左右。

晨曦隐褪，朝阳升起。

“武姐，你只身闯敌阵，我们真为你捏着一把汗哩！”石梅嘟着嘴。

“是啊，你的马太快了，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！”腊英笑着说。

严武英抱着石梅和腊英的身子，用手指刮着她俩的鼻子，安慰地说：“好啦！好啦！我这不是好好的么！诶，姐妹们都过来了吧？”

“曼姐，曼姐，你醒醒，你醒醒啦！”忽然传来宝义的声音。

“武姐，苏曼醒不来了，苏曼醒不来了！呜呜……”看到严武英过来，宝义伤心地喊。

“没事！你苏曼姐只不过晕过去了，一会儿就会醒来的。”

武英安慰宝义说。

她一把扯起宝义，见这个还带有几分稚气的小伙子满脸焦黑，胡子垃碴的，心疼地说：“宝义，难为你了！”

宝义毕竟太年轻，这一路他都是看铁英严厉的脸色行事。此时，面对二姐，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感情，“哇！”地一声哭了。

武英忙把他搂在怀里。宝义硬咽地说：“二姐，大姐她……唔唔！”

严武英摩娑着宝义的后背，口里说：“没事的，没事的。你做得很好！你做得很好！”

“苏曼醒了！……”王芬尖叫着。

“严司令醒了！……”王春光大喊着。

东方的太阳越升越高了。这支从皖南大山里浴血拼杀出来的队伍，他们抹去了脸上的硝烟，揩干了身上的血迹，迎着朝阳，向东挺进，挺进……